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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井秀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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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井秀一

美利堅是個自由的國度,相對而言,至少對久川埴來說是這樣。

畢竟組織的核心勢力遠在大洋彼端,恰好美國區的負責人又是他的舊識,久川埴能在這裏自由自在無所顧忌地摸魚,一時快樂得就像回到學生時代。

——事實上,他也的確回到學生時代。

在光線明朗的圖書館裏,少年懶懶打了個呵欠,癱在桌上的期刊上頭正發表著“細胞雕亡”方向的最新文章,但閱讀者的心思全然不在這,他的視線不時飄坐在長桌另一端的棕發女孩,她幾乎全身心撲在一本巴掌厚的專業書上,帶著眼鏡讀得認真。

——宮野志保。久川埴忍不住打量她,他不止一次聽過這個名字,知道那是一個在研究上甚至超越其父輩的天才級人物,18歲畢業於哥大的生化與醫學雙料PD,19歲依靠父母手稿獨立接手APTX4869項目的少女,誇張到宛如少年漫設定一般的傳奇生涯……

不過,她也的確誕生於漫畫就是了。

被漫畫之主眷顧的少女,從配角身份中脫穎而出的超人氣角色,冷靜、博學、貌美、智慧,任誰了看了那般美強慘的經歷,恐怕都會心生愛憐。

與久川埴這位做了無數臺手術才開始補票學位的黑心醫生相比,她的未來,那一定是完全天上地下的命運。她註定逃出這裏,註定遇上命定的白馬王子,擺脫黑暗、過上陽光下的後半生。

至於自己嘛,只要未來淪落到踩縫紉機時能有八小時工作制,就已經算不錯啦。

久川埴暗自苦笑,本想停下如粉絲偷窺自推一般的打量,卻忽而對上那女孩的視線。

她站起身,她走了過來。

在久川埴越發緊張的註視中,宮野志保拉開他對面的椅子,禮貌地笑道:

“你好像一直在看我,學弟,是遇上什麽問題了嗎?”

“不……”久川埴的眼神亂飄,飛快進入狀態,“只是發現彌闇小姐是這篇文章的作者之一,感覺真厲害呢。”

他故作靦腆地將雜志擋在臉前,反拿著指給對方瞧:“細胞程序性雕亡與自體更新在遺傳層面的聯系,如果這個猜想真能夠實現的話,就連長生不老和返老還童也不是妄想了吧……”

“並不算多麽前沿的方向。”宮野志保的微笑不達眼底,充滿刻意的客套和疏遠,“如果需要撰寫本科期間的論文,我建議你換一個細分主題,已經有很多實驗證明這一理論僅止於假說。”

“但——人體就像忒休斯之船,不是嗎?”久川埴不意外看到宮野志保在他提起這個詞時,陡然敏感的表情。

這是宮野厚司被選入組織前,時常提到的比喻。

“只要不停更換船上的木頭,這艘船既在概念意義上永不腐壞,人類和細胞也是同樣的關系。人為介導的細胞程序性雕亡與分裂過程,相當於實現了細胞的自體更新機制,只要達到讓更新的速度逐漸超過其衰老的速度,那麽……”

“——夠了!”

宮野志保,不,留學期間化名為彌闇氏的雪莉酒,厲聲打斷他的話。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反應嚇到了眼前的學弟,她深呼吸著,強自平靜下來,

“在有確切的實驗數據支撐前,理論終究是理論。我看過你說的那篇論文,宮野教授在提出那個假設後幾十年沒有他從事相關研究的消息,估計他自己也放棄了。”

少女扯出一個慘淡的笑,輕聲警告:“貿然產生違抗自然規律的想法,是件很危險的事啊,學弟,這種想法以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了。”

她抽走久川埴手上的那本期刊,拐過書架時,腳步一停,在無人的地方將它藏至書櫃的最深處,就此徑直離開了。

“——僅此而已,我發誓!”

半日後,久川埴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,向隔壁今晚“偶遇”的男人舉杯,“我們只是……就學術問題討論了一下彼此的看法,不用太擔心你以後的小姨會因我受到什麽傷害,赤井先生,如果你好奇,我可以將對話從細胞的雕亡程序開始覆述給你聽。”

“……不了。”

赤井秀一回到美國後便剪去了一頭黑色長發,然而頭頂針織帽還是一如既往,他身上外送員的制服還沒有脫掉,久川埴在家門口看見這張臉時,一下驚得把自己的晚餐都摔掉了。

順理成章地,為了賠罪前任臥底帶他這裏。

“我不是為她而來,蜜勒米爾,我相信你。”

來自FBI的信任?可另一方面組織卻對他還保有懷疑,久川埴被反差的現實噎了一下,慢吞吞地表示:

“真的?你敢說你對她沒有一絲絲在意?話說,你的女友現在知不知道你是美國人了啊……?”

“……”赤井秀一樣仰頭灌了一口酒,說,“我和明美已經分手了。”

“……唔,抱歉了?”

久川埴摸了摸鼻子,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安慰他。

“無妨,我是來找你的,蜜勒米爾——這是真話。”

“找我?”久川埴說,“——我知道,雖然有點肉麻。”

赤井秀一露出一個微笑:“你打算留在這邊讀大學嗎?如果遇到困難,我不介意提供幫助——證人保護計劃的提議依舊有效,算是之前你幫忙的謝禮。”

“既然知道那是一種麻煩,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門來啊。”久川埴慢吞吞說完,懶洋洋盯著玻璃杯壁上沾附的水珠,擦去了不多時它又會再凝結起來,

“我可不確定自己現在受著幾班人馬的監視,你的好意我是心領,不過,身份敏感的人建議還是離我遠些呢。

“——貝爾摩德最近可接到命令了。”

他不動聲色吐出了超重要的情報,赤井秀一不意外地點點頭,正要表達感謝,被久川埴一個眼刀制止。

“行了,我是被你威脅的,威脅!忘了你拿槍指著我的時候了嗎?”

“蜜勒米爾,不,久川君。”赤井秀一溫和地打斷他,他的聲音裏帶著久川埴平生最討厭的那種了然,“其實你自己也明白,你不滿意現狀,也不滿意在組織的生活——為什麽不決定正式與我們合作呢?”

久川埴凝視順著杯壁滑落的水珠,怔怔地不知是否聽清了他的話。赤井秀一知道他快要成功了,耐心等了許久,聽見男孩疲憊的回答:

“出生在極夜中的人,誤以為黑暗就是一生的常態。過分漫長的黑夜會讓人失去想象未來的能力……夏蟲不語冰,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
他喃喃地自白,忽而止住了話頭。因為真正沈淪於夜色的行者是不會意識到這點的,久川埴坦然說出上述言論,正意味著他的世界正在經歷變化。

——是因為那本漫畫。久川埴意識到,他從中偷窺到自己乃至整個組織的命運,就已經在地平線的遠端點上了光。

他正在經歷一場破曉,一次自我拯救和自我革命。曾經以為不可顛覆、不可更改的信仰在崩塌,因為冷酷無情的殺手也好,組織那樣的龐然大物也好,都註定遵循劇情發展的規律,漫畫家的筆觸正向他預兆那個黑潮褪去的將來。

他油然地生出一絲欣喜,欣喜與不甘。

——可正義的代價一定是審判,自由的終點依舊是不自由。命運就像在與他開一個巨大的玩笑,久川埴不抗拒鋃鐺入獄的那個未來,但前半生的壓抑與桎梏也毫不作假。

他的前半生,分明沒有放肆地笑過,也不曾盡情地玩過一場……

赤井秀一發覺他的眼神改變了,他分明捧著玻璃杯坐在店面最偏僻的狹隘空間裏,卻像蔓延的藤蔓一般生長出旺盛的渴望。

“我有一些、想要確認的事。”

他低聲咕噥,猛地一撐,站起身來,“是的,我需要確定——”

“萊伊,不,赤井君,”貓一般的銳利眼神在酒吧氛圍燈的照耀下,仿佛淬著亮光。

“我,我得走了!再見!”

久川埴飛快地留下一句話,拎起外套就沖出門去,將身後某位銀色子彈甩在原地。赤井秀一露出一個無奈的笑,一邊晃著酒杯一邊搖了搖頭,隨手捋過擋在眼前的劉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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